本站9月5日讯 2022年8月15日,时值初秋,山东省滨州市滨城区社会养老服务中心刘羡芝寓所,午后的阳光西沉,一杯清茶抚慰,一摞照片印记,一段尘封的记忆开启。她讲,我听。
一
刘羡芝的人生很厚重,但履历却很简单。她的人生轨迹只有两个点:起点北京,落点滨州黄河。“父母弃子,黄河赤子。”可以概括她多舛的命运。
她是1942年生人,今年80周岁,1962年参加工作,1997 年退休。退休前,她是山东黄河河务局滨州黄河河务局高级工程师。当时的河务局还叫惠民修防处。
前尘岁月划过,精神依然矍铄,红衣白发透着优雅。采访,也成了与历史的对话。
刘羡芝出生在北京,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三个月大的时候,被养父母从育婴堂抱养。那时的生活虽然艰难,但在有父有母有爱的日子里,她也学会了坚强。
刘羡芝的上学是乞求来的。13岁时,她考入北京女九中,家里人希望她不再上学,让她去给有钱人家里看孩子补贴家用。她说,我这一辈子,感谢养父母当年的心一软。养父母的哀怜、学校的助学金,让她的学业延续。
1962年在北京水利水电学校毕业后,她在志愿书上写下:坚决服从分配,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二
山东滨州,渤海之滨,黄河之州。
1962年,她被分配到惠民修防处,开始了她的黄河情缘、黄河人生。
刘羡芝说,她也没想到,一时的激情会成为一生的承诺、一生的坚守。
当时的鲁北滨州,生活、工作条件非常艰苦,盐碱地、土坯房、咸井水、粗杂粮。作为单位工程专业唯一的女同志、唯一的钻探专业人员,一个女人,从此与钻探、测量、挖河、修堤、建闸紧紧联系在一起。
刘羡芝说,从未把自己当女人,那时心里憋着一股劲:战天斗地。
如果黄河有记忆,也会记住刘羡芝。正是她的多看一眼、多问一句、多跑一程,成就了山东黄河钻探勘测技术的高点起步。
1965年10月,年仅23岁的她,只身一人前往郑州黄委会调配钻机,同时还要负责调回济南、德州、聊城三个地区局的钻探设备。这是山东省第一次购买钻探设备,她主动要求到钻探现场去看一看,哪料就是这一刹那的念头,成了她一生的骄傲:调回了设备,带回了技术。
刘羡芝说,与工人师傅交谈后才知道,理论配备与实际施工还是有差距的,钻杆至少需要50米,麻花钻、取土器至少需要配两套,修理工具必须齐全,冬天开钻时要注意土样防冻……
一席话打开一扇窗。“我那时感觉已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刘羡芝体会到“实践出真知”的内涵与力量,也为山东黄河钻探工作起步即先进打牢了基础。
1966~1971年,张家滩、宫家、胜利、张桥、道旭、打渔张、簸箕李、韩墩、马扎子、归仁等19处涵闸、虹吸、扬水站,清水沟改道、罗家屋子截流坝、东平湖分洪闸,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她的身影。她的业绩深埋在地下、淹没在水里。黄河水、滨州人都知道,她曾经来过。
刘羡芝说,水利工程是有生命的,我的情怀已融于黄河工程。
时代变迁,工程变身,但灵魂仍在。
三
一代人的苦,换来千秋基业的安。刘羡芝说,那个年代的人,豪情万丈,斗志满满。
1976年,滨州黄河大水。以房台为参照物预报洪水,成了她的神来之笔。
刘羡芝当时从事水情分析及预报工作。她说,预测水情既考验技术水平,又考验政治觉悟,那时才体会到什么是风口浪尖。
刘羡芝回忆,过去的水情预报,一般都是发布各固定测站断面处的水位高程和流量大小,这样的发布对黄河业务部门来说比较好懂,但对于滩区群众和沿黄县社领导同志来说,则不够通俗、易懂,缺乏直观空间感。
预报“道旭站水位将达到18.06米”,群众听不明白。刘羡芝采用了群众能听懂的方法:1958年洪水比房台低多少,再加上半米,就知道水将涨到多高。
滩区群众长期与洪水斗争,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每一次大洪水泡倒了房子,新修筑的房台就要比这次洪水印再高出一块。洪峰过后,群众反映,洪水还真涨了半米!
北镇滩区的蒲台城,滩面高出城里3~4米左右,170年间从未进过水,群众防汛意识淡薄。1976年第6次洪峰时,9月6日上午刘羡芝分析预测蒲台城围堤有溃决危险,她及时提出建议紧急转移群众。滨州地委严令:必须两小时内全部撤出。晚上11点,蒲台城围堤溃决,次日清晨城内水深达6米,3000多名群众安全无恙。
精准预测预报,决战毫厘之间,笔下乾坤大。刘羡芝说,我的梦里也装着别人的梦,尽责才是最好的奉献。
四
编写志书时,刘羡芝已年近50。她说,职业生涯终有涯,很感谢领导给她发挥余热的机会。
1990年4月~1993年8月,她作为主笔,参与了《滨州黄河险工控导工程历史沿革》(以下简称《沿革》)的编写工作。全书5.6万字,她完成了近3万字。
《沿革》一书系统反映了滨州地区黄河河道、河势演变,工程沿革与治理过程,对当时的滨州黄河工作发挥了存史鉴今价值。
刘羡芝说,《沿革》可使青年同志不用经过几十年的实践,直接从书中认识滨州黄河河道演变情况、治理过程,进而了解各工程之间、上下游左右岸之间的相互关系,起到承上启下作用。
一书阅尽百年史。《惠民地区黄河志》是黄河系统地区局第一个成书出版者。刘羡芝主笔编写了防洪工程和防洪防凌篇章,约10万字。她突破原编写大纲设计,在“防洪工程”篇中加写各险工、护滩的历史沿革,引领了山东其他地区河务局效仿。
《惠民地区黄河志》是文字与数字的鏖战,需要把人民治黄以来,滨州与东营两地区各种数字分开计算,体量与难度并存。例如:原博兴修防段按新的行政区划一为三,分别划归东营、博兴、滨州三个县(市)局,历次大堤的加帮土方也按各自的长度进行分算,可是堤防隐患、加固工程的统计数字必须查找具体位置等原始资料。难度最大的要属历年凌汛封冻长度、最大冰量等,因为凌汛每年始封地点、封冻长度、最大冰量各不相同,她借助日常收集的资料,将滨州0~94公里河道内历年最大一次冰量及最长的封冰长度,准确地与东营地区分算开。同时,也为东营志书编写提供了详实准确的数据。
刘羡芝说,搞技术工作就得有资料意识,平时多积累,用时才从容。自1962年参加工作以来,历年凌汛期历次“五日报冰量”“十日测量封冻横断面”资料,她都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五
不负遇见,不谈亏欠,感谢成全。
刘羡芝对工作的坚守远远超过了作为妻子、母亲、女儿的责任。她常常扪心自问,难道我是为黄河而生吗?说起来,她满脸地愧疚。正是因为全家人的背后默默付出,才成全了她的一线打拼。
刘羡芝的女儿和儿子,都是在北京出生的,休完产假她就把孩子留在养父母身边。她说,她和丈夫都在工程一线,没时间照看孩子。
刘羡芝回忆,1967年的那个冬天真冷,女儿出生后两个月,她就前往河口钻探,零下二十几度,住在野外帐篷里,她忍受着手脚冻裂和奶胀之疼。
然而,这只是人生苦难的开始,她没有想到,深爱她的丈夫竟会英年早逝。她的丈夫郭呈义,1954年天津南开大学毕业,分配到山东黄河惠民修防处工务科工作,既是刘羡芝的丈夫,也是她的同事,更是她工作上的老师。
刘羡芝说,她的业务知识一半是丈夫教的,她是代表两个人在战斗。
丈夫教她黄河防凌防汛的知识,如何推算水位流量,把自己十几年推算水位流量过程线时的实践经验倾囊相授,如:漫滩与不漫滩有什么不同?河势变化对水位有什么影响?河口段的河道畅通与否对河口地区水位的影响、发生风暴潮对河口地区水位的影响等等,使她工作中少走弯路,尽快地熟悉掌握水情预报工作,也为她后来从事水情预报、分析工作打下基础。
刘羡芝对丈夫的愧疚是未能长相依、长相守。当年,就在1965年10月刘羡芝只身一人去郑州调钻机刚回到滨州时,丈夫就已昏迷。丈夫胃部切除手术后,她在医院陪伴了9天,又辗转济南、滨州两地调配工具、工地钻控。为了让她安心工作,丈夫主动提出回老家天津养病。1981年丈夫病故,年仅47岁。他们结发相伴的16年里,聚少离多。
参加工作后,刘羡芝每月从工资中拿出20元邮寄给北京养父母。那时,她的月工资46元。1982年养母去世后,1983年刘羡芝把养父接到滨州赡养。1989年,在她编纂《惠民地区黄河志》时,84岁的老父亲瘫痪在床,而刘羡芝为了校版,先后4次离开滨州去往郑州,每次往返时间达12~16天左右,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是由上高中的儿子或邻居帮忙照。这种敬业精神,使她忠孝难以两全,成了一辈子的“良心债”。老父亲1990年1月离世,至此她赡养老人长达30年之久,兑现了“你养我小,我养你老”的承诺。
六
拼搏的青春,优雅地老去。
2015年10月,退休后的她接受山东电视台“优雅老去” 栏目采访。2016年,开始创作《黄河儿女》一书,献礼人民治黄70周年。该书记录了她一生的治黄工作经验。
2016年,她还受聘为滨州职业学院校外辅导员。她在“人生、感恩”报告中向学生们提出,要热爱祖国热爱党、要有志气有理想、要自信要坚强、要有一颗感恩的心。她说,不要羡慕别人的成功,那是牺牲了安逸换来的;不要羡慕别人的成熟,那是经历与沧桑换来的。
那些年的那些人、那些事儿,滨州黄河不会忘记。
刘羡芝有个愿望:百年之后埋在滨州黄河边,来生她还要守黄河。(王丽 王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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