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河上惊心动魄的日子

从1974年10月迈入黄河时光已经跨越50年，可有些事永远难以忘怀。

东坝护滩抢险，人工搬“石山”

1979年10月，我们利津县修防段张滩分段36人被派往东坝护滩参与抢险，第一课是从300米以外把红泥块装满草袋抗到抢修坝头，第一天就累得不行。可之后呢？咬着牙捱。

当时黄河水运还可通航，从上游运来石头人力卸上岸。背一“背板”，把石头贴着背往岸上背，石块再小的也有几十斤重，大的二百多斤，个别的还有四五百斤的。背石头走跳板，绝对重体力活。但是，还有更累的活：发石头。必须有人把石头搬起来放到职工背板上啊！于是我和林存良被光荣的推举为发石头的。每天三船，最小的船也有120吨，其中有一半经过我手搬到职工背上。大概到第十天，林存良被石头砸了脚，只好由好几个人轮流和我搭档。20多天，脸也顾不上洗，吃着饭嘴里咬着馒头都能睡着，太累了！30天，我吃了100斤饭票。那个累真是刻骨铭心。有时候一船石头到最后剩下几块大的，又不许扔到河里，只好我再往岸上背，四个人抬到我背上，400多斤，在跳板上每走一步，身上的肉都突突得跳。以后回想起来都心惊肉跳。

1985年秋，黄河职工在背石头上岸（崔光  摄）

抢险完成回撤綦家嘴。时任张滩分段副段长的刘新社因公在此暂住，或许是傍晚，他都认不出我。一月下来，蓬头垢面，都脱了相。

抢险救人，与“死神”擦肩而过

1984年底我被调往一千二分段工作。1985年秋汛水很大。9月中旬，一线民兵已经上防。9月23号，大河流量已达每秒6360立方米，早已顺堤行洪。这天下午，感冒发烧的我躺在床上，忽然听到有人高喊“救人啊！翻里船了！”我顾不上多想，趿拉着鞋就跑了出去。跑到堤顶，看见143号防汛屋前后不少收秋的路人驻足观望在河流中挣扎的人们。

我边跑边甩掉鞋子、手表和上衣，100多米的落水人员和我处于平行位置，根本无法赶到近前。只能跑到他们前边，有了足够的“提前量”再下水才有可能撵上。所以我以力所能及的快速跑到144号防汛屋，抄起一段朽木扑进河水，选定的第一个目标是火家妹妹，她已经出现了呛水昏迷状态，时而蹿出水面，时而沉入河底，已经很危险了。虽然落水的人们被打散，但这时相距都不远。即将接近时，怕他们同时扑过来，就高喊：“那个女的快不行了，得先救她才行，你们千万别往我近前靠！你们要是一抢，连我也活不成！岸上那些人就更不敢下来了！”都很听话，于是我顺利的把朽木给火家妹子，濒死的她遇上救命的木头猛然抓住，给我省了不少力气。可我在水里喊话非常“破气”，感觉太耗费气力。我拖着火家妹子快速上岸后，正好遇上人们试图拔出堤顶拦路杆作为漂浮物救人，于是我和他们一块而拔出拦路杆后未作歇息再次下水。这时已经感觉体力不支，更要命的是冷。9月下旬，河水浸泡，顺河风一吹，冷彻心扉。何况我还在感冒发烧。二次下水，我确实是有所犹豫。可还有人在洪水里挣扎沉浮，我还是咬着牙下去了，其实心里清楚，再下去已经没有安全把握。可还是下去了。事后有人问我当时想什么？我真的没什么高档想法。哪来得及！哪顾得上！即使有所犹豫，也是认为但有余力岂可见死不救！

再次下水，入水前腿脚已经有点发飘。下水后见那几个抱着拦路杆救人的人们都过于依赖拦路杆，导致杆子下沉，人无所凭。发现这种状况我实在是急眼了，大喊着教他们一齐划水，拦路杆才浮起来，否则，别说救人，自身难保！帮他们接上落水者之一火风山后，才游向火风山妻子火大嫂。此时火大嫂已经被水呛的失去意识。等她一蹿出水，我马上把木头抵在她手上，她立刻抓住。从这一刻，我才开始了最最艰难的跋涉挣扎。真的没有力气了。四下里的水扑上来，而且火大嫂下意识的一次次顺着木头靠过来！我一边呵斥她一边撒开这头再去抓那头，中间没少呛水。每向岸上行进一点都是那么艰难！浪头一排排无情的扑过来埋过来！我清楚，哪怕稍微松口气，那就到头了。当然，如果我腾出那只手，绝对还能自保。可我不甘心！命都拼到这程度了！咬紧了牙关，再也不敢出声，也没力气出声！一点一点往岸边捱。接近柳荫堤的柳树时，我把火大嫂推向露出水面的树梢，深吸一口气，我就沉入了水底。我实在是没力气了。在水下憋着这口气，心里已经卸下了拼死挣扎的压力，呼出这口气，挣扎出水面，好歹游到岸边，当人们拖拽我时才发现，我胸口以下就像是截了肢，毫无知觉。我被抬回宿舍，牙咬的紧紧的松不开，连口热水也喝不进去。三个多小时后才能张开嘴。得知9名落水者全部获救，包括施救人员无一伤亡，暗自感叹：黄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的命没有白拼。缓过来后一家伙昏睡20多小时。第二天吃晚饭时，看看老婆孩子忽然眼泪流到碗里。是啊！假如我没有回来，这娘俩会何去何从！

后来了解到，火风山夫妇两个孩子和我的孩子年龄相仿，如果他夫妻俩救不回来，那俩学龄前的孩子就会成为孤儿。联想到这些，心里就会升起强烈的自我认可！就会感觉这命拼的真有意义。

当年11月7日，中共利津县委县府召开了表彰大会，授予我们一千二分段“抢险救人模范集体”，给我记大功一次，其他组织、参与人员分别记功一次。

已经过去40多年了！多少往事就像这大河流水一样过去了，可总有那么几朵浪花会深深刻在心里。

96.8抢险，惊心动魄

1993年我调到河口区黄河河务局工作。比较难忘的是“96.8”洪水。

1996年8月15日，洪水肆虐十天了，尽管所有防汛人员早已疲惫不堪，可面对持续增量的洪水，心里只是更加紧张。8时20分，八连控导工程上首边溜忽急，探水杆已够不到底，坝面迅速被吞噬，我知道如无得力措施，“滚河”现象即将发生。八连控导工程将被甩到右岸，主溜有可能撇过八连控导直冲河口北大堤二十二公里险工和三十公里险工之间，沙质坝体遭遇每秒4500立方米流量大溜顶冲，可能会在60分钟以内决口！对孤岛、河口、仙河镇等地构成极大威胁。瞬间，我汗毛都竖起来了。首先，与在此施工尚未撤走的机械队长沟通，令其发动其队员开动链轨车用钢丝缆拔防浪柳树并拖至出险现场，同时又安排职工和护堤员于现场柳根柳枝绑系石块再推沉，随即电告河口区防汛指挥部办公室请求支援。从发现险情到这一刻也不过20分钟。一小时后解放军赶来增援，两小时后险情由于推沉的柳石缓溜落淤而被遏制。我和职工张绪杰在整个抢险过程都处在推沉柳石的最前沿，避免缺乏经验的年轻战士出现危险。

根石探摸（张立传  提供）

17日21时许，9号坝石坝体就坠落河中！当初用编织袋装沙土做的坝胎，几年下来早已降解朽烂，经大水顶冲，失去约束的沙质坝胎恐早已空悬，只是等待最后的支撑瓦解而已！因此我们进行的根石探摸；我们实施的每一项工程措施都处于极大的风险中，这也是我为啥事必躬亲，再三与职工分析潜在着的危险的原因。

1996年8月17日，河口黄河河务局职工装填土袋应对洪水（张立传  翻拍）

这一夜我们从20时抢险抛石，直到第二天5时才见石坝体出水，7个小时拼死抢险成功，我们躺在泥水里爬不起来。同志们有的裤腿没了，有的裤子开了裆，一个个就像是刚从泥土里爬出来，你看着我，我看看你，说笑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多少年过去了，我也退休快10年了，而今回想起来，这一幕幕情景如在眼前。有时和年轻人说起这些过往，静下来常常沉入对过去回忆。

黄河！我的青春献给了您！

黄河！永远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王志华  张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