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史记 河渠书》记载了华夏先人们为黄河探路的最早历史:大禹治水“播为九河,同为逆河①,入于渤海”。
《禹贡》说得更明白:大禹导河出积石,过龙门,南至华阴又东至砥柱、孟津及洛水入河处,然后经河南浚县东南大丕山向东北汇合漳水流入河北古大陆泽后,分数条支流自天津以南注入渤海。大禹采取疏导法,利用水往低处流的自然趋势,为黄河找寻了一条入海之路。
一千年一千年地过去了,大禹把“居外治水十三年,过家门而不入”的执著精神传了下来,但如何长久地稳定黄河入海之路,却留给了他的后代子孙们。
黄河终究是条不“安分”的河,滚来荡去,很随意地为自己找寻着出路。后来人们更加清楚地看到,倘若河口入海流路不稳,上游就会遭灾。于是,人们把目光盯上了黄河入海的地方……
汉王景治河,发百万民夫修千里河堤束水以保千年安澜,黄河入海口就此“滚”出了个小小三角洲;宋代王安石主持成立“疏浚黄河司”,以铁龙爪、木齿长耙系于舟尾拖泥带沙,算是开了解决黄河淤积的先声;清代靳辅,加大人力物力,在河门处以船尾系铁扫帚溯流刷沙,但收效甚微;光绪十年(1884年),抚台游百川、陈世杰再仿靳辅之法,以铁蓖子、混江龙在河口上下疏刷,未能见效;1887年,巡抚张曜又在法国订购挖泥机器船,在入海口太平湾进行试验,仅能吸水,不能挖泥;民国十七年(1928年),黄河口名士胡枚勋上书《整理河工意见书》,复议轮船拖淤,未见实行……
“展宽河身也,疏浚河淤也,开通支河以减水也,筑堤束水以攻沙也……”仁人志士,代有人出,纵慷慨陈书,奔走呼号,在那个年月,又能如何?
终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对这条桀骜不驯的大河有了话语权,为黄河入海探路的脚步尽管走得艰难,但铿锵有力,不可阻挡……
注释:①逆河,一为迎河。意为黄河入海遇海潮顶托,往复混合而入海。
引子:从一条沟的命运说开去
黄河三角洲上有数不清的沟,甜水沟、神仙沟、支脉沟、响流沟、清水沟、土匪沟……
一百多年来,古老的黄河在她所塑造的三角洲上任意行走,游来荡去,挑挑拣拣,后来却独独钟情于清水沟。暑来寒往,多沙善徙的黄河,竟然奇迹般地沿着清水沟入海行走了30多年。
说起清水沟,原不过是一条雨水、海潮冲刷出来的小水沟,宽不过百米,长不过十几公里。1976年5月21日,伴随着河口治理史上第一次人工截流的成功,它成为了黄河一条最新的入海流路。从此,它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并闻名于世,被许多人、许多新闻媒体一遍遍地重复着。
公元2006年,在黄河上下隆重庆祝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治理黄河60年的日子里,清水沟流路也迎来了它30周岁的生日。就连过去对它是否能长期承担黄河入海重任而怀疑摇头的治黄专家,也对它刮目相看。毕竟,在黄河入海有资料记载的历史中,一条流路稳定行水30年,是个奇迹。
一条流路的稳定,奏响了人水和谐的欢歌
150多年前,黄河在铜瓦厢决口的那一天,应该是近代黄河三角洲的诞生日。黄河弃徐淮故道北徙,再次从山东利津入海。自此后,它在广袤的河口地区来回游荡,就像数千年来黄河走马黄淮海平原的缩影,塑造了面积近6000平方公里的近代黄河三角洲。
在这块扇形的年轻土地上,有着一条条微微隆起、偶尔在野草中露出黄沙的地带,那就是黄河150多年来入海走过的路---三角洲上的黄河故道。从北向南,依次为徒骇河故道、旧刁口河故道、铁门关故道、钓口河故道、神仙沟故道、毛丝坨故道、现行清水沟流路、甜水沟故道、宋家坨子故道、支脉沟故道……
也就是说,在其150多年、实际行水约110年的历史中,黄河在三角洲上已九易其道,平均十年左右改道一次。
黄河在三角洲上留下的故道,就像芭蕉扇上的脉络,一条条汇集于扇子柄上。扇子的柄端,有一座800多年历史的古城---利津县城。它紧依黄河,形似凤凰,由此引出了“凤落宝地”的传说。
循着这美丽的传说,全国第二大油田---胜利油田在这里腾飞;黄河口油城---东营市应运而生。180万黄河口人,带着各自的习俗,操着各自的方言,来到这年轻的土地上,绘织出了绚丽和谐的生活画卷。
让我们拣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登上直升机,细细品赏这黄河馈赠给人类的厚礼吧……
黄河自西南迤俪而来,如一条金色缎带,飘然扑向蔚蓝色的大海。近海处,奔涌的黄河没有丝毫顾忌,沿着人们为它量身打造顺直畅通的流路,劈开千重苇浪,向大海深处挺进。浑黄的河水在湛蓝的海面上呈扇面状拓展开去,碧波黄流,蔚为大观。
黄河入海口,神奇壮丽的自然景观,深厚的历史文化淀积,是海内外华夏儿女梦萦魂绕的地方。黄河孕育了五千年华夏文明,展转万里在这里汇入渤海。“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千古名句在这里体现得维妙维肖,荡气回肠。
黄河入海口两侧新淤地,总面积15.3万公顷,是中国暖温带最完整、最广阔、最年轻的湿地生态系统,也是东北亚内陆和环西太平洋鸟类迁徙的重要中转站、越冬栖息地和繁殖地。黄河口地势平坦,土地辽阔;植被茂盛,狐兔出没,百鸟云集,景观旷、奇、新、野。数十万亩芦苇荡,上万亩柽柳林,成片的“红地毯(碱蓬棵)”,星星点点的罗布麻,是人们回归大自然,进行科考、度假、观鸟、探险的理想场所。
放眼四顾,黄河的杰作呈现眼前:引黄渠串起658座人工水库,翡翠般散落在广袤的三角洲上;天鹅湖---亚洲最大的人工平原水库,丽日下碧波荡漾;百万亩天然草场一望无际,一簇簇红花柽柳点缀其间,如彩云飘落蓝天;20万亩人工槐林锁住昔日风沙,暮春四月花如雪,百里飘香;芦苇依河傍渠沿故道,成方连片,金秋十月,芦花飞雪;巍巍长堤拦海锁浪,高高钻塔斜挂白云,东营、胜利、广利港连通四海,胜利、利津、东营大桥飞架黄河南北,展示着“风景这边独好”的奇观。
这里有350公里的海岸线,素有“百鱼之乡”和“东方对虾故乡”之美称;地下宝藏丰富,仅河口地区就已探明石油地质储量17.27亿吨,天然气地质储量382.4亿立方米。
稳定流淌了30多年的黄河清水沟流路,让这方曾让人无奈了一个多世纪的土地改变了脾性,昔日不毛之地,今日溢彩流金。胜利油田年产原油3000万吨左右,开发40年来已累计生产原油7.7亿吨,为我国摘掉贫油帽子、跻身世界石油生产大国之列做出了重大贡献;一座年轻的油城——东营市在这里成长。黄河三角洲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魅力四射地崛起在中国的东海岸。
有目共睹,黄河三角洲今天所呈现的一切,得益于人民治黄的伟大成就,得益于黄河入海流路的长期稳定。倘若没有这条稳定的流路,黄河仍然是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何谈今天的繁荣与昌盛。
初探的脚步,蹒跚而又执著
“大孤岛,人烟少,年年洪水撵着跑。人过不停步,鸟来不搭巢。”这就是昔日黄河三角洲的真实写照。
1855年至1946年,黄河由此入海行水80多年间,尾闾决口、摆动、改道竟达50次之多,其中黄河河口摆动幅度大的改道就有6次。可以说,黄河在河口地区基本上是三年两决口,十年一改道。善淤、善决、善徙的特征在黄河口表现得尤为突出。“一石水而六斗沙”的黄河把入海口塑造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强烈堆积性河口。淤积、延伸、摆动、改道,信马游缰,狂放不羁。这片中华大地上唯一一块不断生长的土地,在发生着奇迹的同时,却也在不断地制造着“烦恼”。
对河口的淤积,古人早有定论。
“河本泥沙,无不淤之理。淤常先下流,下流淤高,水行渐壅,乃决上流之低处,此势之常也……”北宋欧阳修第一个提出了黄河口淤积问题,揭示了一个水往低处流的基本规律。早在4000多年前的尧舜时代,鲧用“障水法”治水,历时九年未能平息水患,被杀于羽山。禹总结了其父治水失败的教训,改以疏导为主,利用水向低处流的自然趋势,疏通了九河,平息了水患。
古今同理,然而今非昔比。创造与毁灭,死亡与再生,在共产党领导下,在人民掌握自己命运的时代,注定要出现奇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对于黄河入海口来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但在新中国刚刚成立的第四个年头,在这片共和国最年轻的土地上,便随着人的意志悄悄的进行了改变。
新中国成立初期,面临的是小水三河并行、大水漫流横溢的黄河入海流路。这期间,翻身后的农民纷纷奔赴这片刚刚成形的富饶的新淤地赖以安身,国家也在这里建立了林场以图发展林木。为了人民安于生计,1953年4月,垦利县提出了在小口子村附近,甜水沟与神仙沟相向坐弯处挖引河使三河归一的请示,很快得到了上级批复:同意因势利导,人工挑挖引河,改道神仙沟。
6月14日,杏熟麦黄。220人组成的民工队伍开进了河海交汇的小口子,用最原始的工具——抬筐、挑篮、木独轮车,苦战三天,完成了一条长119米,宽17米的引河。1953年7月8日,滔滔黄河水按照人们的意愿通过引河由神仙沟独流入于渤海。小口子人工干预改道,使黄河人从此走上了数十年的探寻黄河入海流路的艰难历程。
10年后。1963年12月30日,黄河入海口处的小沙汊河卡冰阻水,洪水围困当时的垦利县机关驻地孤岛(今黄河口镇),大孤岛上15个村(生产点)及林场驻地职工群众2675人被冰水围困,人攀屋顶,房屋时有倒塌,情势危急,而且漫滩之水已越过清水沟向小孤岛扩展。在这危急的情况下,山东省委授权,现场决定:在罗家屋子爆破民坝分水,以解孤岛之围。人民治黄以来的第二次人工干预改道,在毫无准备、极不情愿的背景下实施——黄河入海北走钓口河。
仓促的分洪改道无法让新的入海流路承担重任,在当年来水来沙条件较好的前提下溯源冲刷并不明显。改道点以下无主河槽,大水过后竟出现了5河并流的现象。从此后,黄河河口流路对历次洪水水位的影响,对防洪形势的左右,对三角洲国民经济的发展,一次又一次撩动着黄河人那颗不安的心。探求稳定的入海流路,已是黄河人萦绕于心挥之不去的情结。
这“情结”之根,是因黄河三角洲地下那蕴藏量丰富的石油而生。
改道清水沟,一次成功的探路
石蕴玉,水怀珠,黄河口因石油现异彩。
历史剪影之一:1961年春,在黄河入海口的大孤岛友林村路旁一座简陋的小茶馆里,一群操着南腔北调穿着杠杠兰棉衣的年轻人正在海侃。他们拿着用柳条串着的银光闪闪的黄河刀鱼在炉口上烤着,嚷着:“咱石油老大哥走的地方该不算少了,还没尝到过这么鲜美的刀鱼,这回来,咱就不走了……”
石油老大哥们还真的住了下来。原因当然不是河口鲜美的刀鱼,而是在这新淤地下面,找到了被共和国视为经济命脉的石油资源和天然气。不仅仅是地下资源,这里还有1204万亩土地,人均占有量是长江、珠江三角洲的十数倍。凭借油田与黄河,三角洲有着无穷的发展潜力。德国经济学家辛格先生在实地考察了这一区域后说:“在欧洲,根本找不到这样好的三角洲,黄河三角洲如果得到开发,这里的牛奶和蜂蜜,将像她身边的黄河一样流淌。”
1988年6月,来黄河三角洲考察的时任民盟中央主席费孝通挥笔写下了八个大字:“黄河龙口,齐鲁宝地”。
然而,这块宝地却因黄河入海流路的频繁摆动而阻碍着开发的步伐,以致后来众多投资者望而却步,生怕那来之不易的资金在这里打了水漂。
还是那群争抢着黄河刀鱼的石油老大哥,到底用那隆隆的钻机声,唤醒了这片沉睡的共和国最年轻的土地。1961年4月16日,在一个离黄河不到20公里的小村旁打出了一口日产8吨的油井——华八井。从此,十几万铁军钢马开进黄河两岸,与无拘无束的黄河尾闾展开了持久的对峙,甚至喊出了令黄河人也颇感震惊的豪言:手牵黄河跟我走,叫你咋走你咋走……
黄河人不敢轻易放言并非守旧与胆怯。当时国家明确规定:黄河左岸四段、右岸渔洼以下属自由摆动区,国家不加治理。面对这块荒凉而又未曾开发的蛮荒之地,河口延续着“不治而治”的历史。
“黄河上下是一家,唯独河口没有家。”
黄河口流路的不确定阻挡着人们开发三角洲的步伐。
——1964年7月30日,胜利油田遭遇开发以来的黄河最大洪水,利津站洪峰流量8650立方米每秒,地处黄河滩区的油井,在一片汪洋中全部停产。这是黄河给石油人发出第一个警号。
——1975年10月,利津站洪峰流量6500立方米每秒,河口河段堤防、民坝险情迭出,防不胜防,罗家屋子水位超过1958年特大洪水时最高水位0.57米!油井再次停产。
年仅11岁的钓口河流路,5河并行,漫流入海,垂垂老矣。
胜利油田年年告急。时至邓小平复出,国民经济重燃升势之际,作为经济命脉的“黑色血液”受到黄河洪水如此威胁,国务院颇感震惊。
在现清水沟流路北侧,有一处被堤防围起来的年产500万吨的大油田——孤东油田。这里曾是河海漫流区,为了开发这一宝藏,石油人与黄河人联手筑起了围堤。曾任孤东围堤机械施工指挥部办公室主任、山东黄河河务局局长袁崇仁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总是颇有感触地说:“入海流路的稳定,河口的治理,与国家开发建设关系密不可分,黄河口,大有文章可做。”
诱人的石油产量,美好的发展前景,让人们渐次渐进有了这样一个共识:黄河尾闾,影响黄河三角洲的现状,决定黄河三角洲的未来。
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在分析黄河三角洲地区落后的原因时指出:“黄河龙尾老是摆动,是一个主要原因。三角洲想要发展,必须稳定黄河流路。”
“黄河不仅制约东营的现在,而且决定东营的未来。”被称为“黄河书记”的原东营市委书记李殿魁一语中的。
黄河入海得有一条相对稳定的入海流路!在胜利油田开发、黄河三角洲建设、东营市规划定位、严峻的防洪形势等各种矛盾交织下,稳定黄河口入海流路已成为摆在人们面前的重大课题。
其实,人民治黄以来,黄河人“探路黄河口”的脚步从未停止过。20世纪60年代末,一次失误的防洪预报,竟为找到黄河入海流路频繁摆动的症结、使黄河清水沟流路稳走三十年创造了契机……
历史剪影之二:1967年8月,“文化大革命”正在中华大地上波翻潮涌,愈演愈烈。而此时黄河洪峰也正以6970立方米每秒的流量向河口地区逼近。造反派命令刚刚被摘了“拌脚石”帽子、时任惠民地区修防处工务科副科长的王锡栋:“革命算我们的,防汛算你们的!”那口气好像是王锡栋等工程技术人员招来了这场大洪水。
王锡栋们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
作为新中国第一代工程技术人员,从沂蒙山走来的王锡栋已在黄河口与洪水斗争了二十多年,然而这次不料想却走了麦城。是年发生的两次洪峰,王锡栋根据以往的经验部署防守,结果出人意料。第一次洪峰到来,比推估的水位高了0.7米!20天后,第二次洪峰到来,按第一次实际水位推估,却又低了0.6米!不是兵少水高全线告急,就是重兵守了“干堤”。支左的军管会主任恨不得把王锡栋抓起来。
汛中推估水位的失误像一块巨石压在河口人的心上。为什么黄河水位一反常态?为什么单单最下游这段河道异常表现最为突出?难道是入海口出了问题?一个个“为什么”,一团团迷雾越来越强烈地激发他们迫切地想探个究竟。10月中旬,一支由北京水利科学院、黄河水利委员会、济南军区、山东黄河河务局等单位组成的河口查勘队伍,进行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河口勘查。
历史剪影之三:128名勘探队员在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条件下,身背水壶、皮尺、杆子、讲议夹子,跋涉在茫茫的入海口荒原上。北至挑河口,南到支脉沟,往复数百里。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们挤在采油队、打渔人的窝棚里打个盹,然后就着渤海湾咸咸的海风,啃几口干硬的窝窝头……一个月后,一份详细的黄河入海流路形势图摆在了决策者面前。电筒沟子(一渔民在此丢了电筒)、土匪沟子、响流沟子、甜水沟子……十八条较大的潮沟子首次上了三角洲版图。在那个“备战、备荒”的年月里,这张图还被军分区盖上了“绝密”字样。
迷雾终于澄清:第一次洪峰时,散乱的入海流路使洪水雍高不下,故水位抬高;二次洪峰到来时入海口已被刷开,水位自然降落。通过每条黄河故道的实地勘查,对河口入海流路的变迁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黄河每年平均挟带10亿吨左右的泥沙进入河口地区,其中仅4亿吨送入渤海,6亿吨泥沙沉积于河口河道,使河口沙嘴不断延伸,比降变缓,水流挟沙能力减小。发展到一定程度,河道不能满足输水输沙要求,“水唯下流”,便另寻低洼处入海,发生改道。而此时的钓口河流路,河口已向大海延伸27公里,河道平均淤高3.5米,改道的迹象已很明显。
此时,胜利油田正进入大规模开发阶段。如果像往常一样任其自由改道,势必对油田生产产生严重冲击。巨大的责任,促使黄河人在总结前两次人工干预改道的基础上,提出了人工主动改道的设想。
勘查结束后,为找出一条理想的入海流路,凡涉及的县、农场、林场以及油田分管生产的领导在惠民地区招待所用了十几天的功夫进行了“辩论”,经反复斟酌,最终选定离海近、影响范围小的清水沟作为新的入海流路。
1967年12月,一份倾注了黄河人心血的《关于黄河河口地区查勘情况和近期治理意见的报告》出台,山东省、黄委、山东黄河河务局、惠民地区组团赴京汇报,争取到了黄河口治理史上第一个中央建议地方项目。
1968年春,在黄河入海口茫茫荒原上,来自两地区11个县51000多名民工人抬肩抗、挑泥筑坝,胜利油田等单位支援的300多台机械各显其能,一时车流滚滚,红旗猎猎,展开了河口治理史上第一次大会战。开挖引河、加培南大堤、新修防洪堤……累计完成土方693万立方米。
(历史剪影之四)在清水沟设计流路内,生长着茂密的自然柳林。黄河从黄土高原带来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为盐碱遍地的河口带来了勃勃生机。如今想清除它们却成了大问题。济南军区军马场调集了一个团的兵力刀砍斧锯,火烧土埋,但没几天剩下的树墩头就又发了芽……指挥部派人到省林业厅想办法,人家一听就笑了,说我们只研究树活,不研究树死,你们找错庙门了。结果还是笨办法,2700人用了一个春天,火烧扒皮,硬是“消灭”了100多万棵柳树。
1969春天,大河截流的时机成熟。当各种准备就绪时,却传来了东方红(大孤岛)地区打出了石油的消息。胜利油田以该地区油质好、产量高等8条理由上陈国务院有关部委和省有关部门,要求延缓黄河改道清水沟时间;黄河部门则从防洪安全等6个方面力陈改道的迫切性。至此,油田生产与黄河防洪之间的矛盾第一次以红头文件的方式摆在了决策者面前。1970年初“尽量利用现河道,当西河口水位升到10米时,相机改道”的原则。在这以后的几年里,每到汛期引河口都做两种准备:一是坚决守住,万无一失;二是随时准备破门,一炸就开。于是,临河抛石护堤,背河备药破口。黄河人为了国家的利益作出了无奈的选择。
1975年汛期,西河口呈现近10米的高水位,改道清水沟进程加速。这年12月,山东、河南、水电部联名呈报国务院:“(河口)当前的主要矛盾是,油田开发建设要求黄河流路相对稳定,而黄河河道的自然规律则要求有较大的摆动范围……由于现行入海口延伸过长,在1968年已做了改道清水沟入海的前期工程,这次一致同意,明年汛前实行改道清水沟入海。”
1976年5月3日,国务院做出批复,同意上述报告中提出的改道清水沟建议。
这一年,历史上第一次有计划、有设计、有准备、有科学理论依据的人工控制改道实践在共和国面临空前严峻形势下得以实施。大河上下发扬“团结治水,局部服从整体”的精神,统一指挥,紧密配合,于1976年5月21日在罗家屋子成功截流。
滚滚黄河终于按照人的意愿从清水沟注入渤海。黄河入海口任意摆动的历史得以改写,油田会战、海港建设、河口地区开发有序进行。黄河河口,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一波三折的清水沟流路改道表明,黄河河口在一定水沙条件下的自然规律,人们可以对其施加影响。当然,也有专家断言:清水沟流路行水最多能维持9至12年。说白了,还是那个十年一改道的规律。
“三家”疏浚治河,稳定入海流路的开始
清水沟改道成功了,然而清水沟流路究竟能走几年,倘若十年八年,那和自然摆动有啥区别?黄河没有一条稳定的入海流路,那改革的春风,千载难逢的机遇如何催生黄河三角洲的发展?
1983年,清水沟流路入海口附近发现了储量巨大的整装油田。河口人又一次发挥了他们的聪明才智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在河海交汇的咸水洼中筑起了一圈土堤,挡住了滚滚黄水和滔滔碧浪,为油田的开发创造了条件。1988年,圈中的孤东油田建成投产,最高产量实现年产500万吨原油,占整个胜利油田产量的六分之一。但这也是一个权宜之计。因为滚滚黄河随时都会把在河滩上修建的围堤冲毁,将油田毁于一旦。
拂去黄河千年尘埃,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个现象:大河稳,社稷兴。同样,稳定的入海流路,已成为撬动黄河三角洲发展的支点。
1982年7月,黄河水拦腰切断孤岛通向齐鲁石化的河底输油管线,致使400多口油井全部关闭,朝野震惊。
1987年冬,黄河凌汛漫滩,孤东油田被淹,直接经济损失1000多万元。这一年,是清水沟流路行水11年,入海流路出现了主道不畅,六汊并行,尾闾摆动的征兆……
大河治理从来都是时代的产物。经济社会的发展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物质财富和人民的切身利益,这也是大河治理的最终目的。那流淌着的黑色金子,那林立的高楼,刚刚起步的产业,新兴的城市,越来越需要黄河有稳定的入海流路。
情景再现:王锡栋嗜烟如命。特别是在思考时,那更是一刻也离不开烟。1988年4月的那些天,他是在烟雾缭绕中度过的。三十多年的治黄实践,前人和当代一些专家、学者的观点,在他脑海中无数次地过滤、筛选,反复推敲。终于,他和十多位专业技术人员奋战一星期,《稳定黄河口清水沟流路三十年以上的初步意见》脱稿,得到了治河专家吴致尧的肯定,从而完整地提出了“用沙、排沙,摆动点下移,宽河固堤,束水攻沙,淤滩刷槽”的稳定清水沟流路的治理措施。
在专家论证会上,多数人对《意见》持疑惑与观望的态度。有的专家援引前人多次治理河口而未能达其目的的史实,认为《意见》是在往大海里扔钱。时任油田总指挥、东营市委书记李晔一锤定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前人没做过的,不等于今天不能做。”水利部的一位领导也作了简单概括:实验可以成功,也可以失败。
1988年春,在省人代会期间,市长李殿奎带上几十份关于黄河河口治理的方案,呈送各部门及有关领导,在大会上呼吁支持《意见》的实施。他还提出了成立黄河口管理、科研机构和疏浚船队的具体建议。同年6月,在全国瞩目的黄河三角洲经济技术和社会发展战略研讨会上,著名科学家钱伟长表示,稳定清水沟流路定在30年比较好,留有余地。
很快,“市府出政策,油田出资金,河务部门出方案”的三家联合治河方针出台。接着,黄河口疏浚治理前线指挥部成立,在黄委和山东黄河河务局的支持下,“截支强干,工程导流,疏浚破门,巧用潮汐,定向入海”的河口治理方案成熟并付诸于实践。
1988年,长达5年的河口疏浚实验开始。指挥部设在黄河入海口的一片红柳丛中。王锡栋和原油田生产办公室副主任李尚林,带领一大批年轻的黄河工程技术人员,为黄河有一条稳定的入海流路,走上了艰苦卓绝的探索之途。
一位工程技术人员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入海口迷迷蒙蒙,苍茫一片,苇草丛生,人迹罕见;河道散乱、沟汊纵横;潮间带白水连天,潮起潮落,若水若陆。陆软难以承重,水浅不能载舟。要想得到详细的河口地形资料,全靠勘测者两条腿。河口测量不同于常规的陆地作业,不但要带上仪器、测尺、标杆,还要带上桩橛、红旗、铁锤、镰刀、罗盘、对讲机等等。为了减少负重,还得少带甚至不带水和干粮。在没人的苇草滩里测量,先得用镰刀割出一条视线。趟在冰冷的潮水里,腿冻木了,脚底大都被碱水泡烂、苇茬扎破,脸上晒掉几层皮……
“拦门沙”是黄河口特有的水文现象。黄河带来的泥沙在河海交汇处沉积,如一道门槛横亘在入海河门处,导致入海不畅。要疏通河道,必须先得打破拦门沙。自清康熙以后百多年间,多次用浚船配以铁扫帚、铁篦子在河门试图打开拦门沙,却无果而终。疏浚试验开始之际,曾借鉴美国密西西比河治理经验,从天津引进拖淤船。但此河口非彼河口,铁筢子划不开坚硬的拦门沙。
“诸葛会”上,有人提出用清淤挖塘机上的高压水流喷射拦门沙,一试,还真行。经过五次改进,终于试制成功了高效射流拖淤船。加之定向爆破、推进器搅动、机械开挖等数法并用,拦门沙终于开口了:平均降低0.5米。
疏浚初见成效,坚定了“探路”者的信心。目的在于集中水流、携沙入海、刷深河道的“截支强干,束水攻沙”工程也在艰苦地进行。
地处潮间带的南汊,是最后一个截堵的口门,也是最复杂最困难的一场硬仗。传统的打桩编柳、落淤截堵方式在这里失去了招数。尼龙袋装土进占,如泥牛入海。当得知洪峰将至时,深知黄河水性的黄河职工抓住这一天赐良机,从油田调来废弃的钻杆,打上两排钢柱,中间填满透水性强的柳枝、芦苇。洪峰过后,走水落淤,三米多深的汊沟淤平了。河口治理之中。
任何的描述在事实面前都显苍白。在与大河相伴的日夜里,艰辛与奉献已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数字:
1988至1993年,先后截堵支流汊沟80多条,延长加高北岸大堤14.4公里,修做导流堤53公里,修建控导护滩工程3处,险工3处,清除河道障碍20平方公里,累计完成土方1449万立方米,石方10.69万立方米……
治理当年,黄河连续8次洪峰,一次比一次凶猛,但河口的水位却一次比一次下降。第八次5800立方米每秒的洪峰水位,竟比第一次2700立方米每秒还下降了10多厘米。
“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大水出好河。人造“大水”,不也一样出好河吗!
河口没有改道,油田安全生产,海港继续建设,外来投资者再次注目黄河口。
1989年10月6日,一艘从天津启航的拖轮载着800吨重的锅炉大件通过黄河河口逆河而上,抵达中原油田,实现了百年来第一次河海通航。两年后的11月1日,时任国务院总理的李鹏来河口考察时高兴地称赞:“固住河口,是一大创举”。
一期工程实施,河口治理上升为国家决策
在河口治理的艰苦岁月里,有一个人与黄河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就是曾先后担任过东营市市长、东营市委书记的李殿魁。面对这片神奇的土地,面对如此丰富的资源和地理优势,他把探寻黄河入海流路当做了自己的历史责任。
“黄河不仅仅是黄河,黄河尾闾的状况,影响东营的现状,决定东营的未来,治理河口,稳定黄河现行流路,是黄河三角洲全面开发、东营兴起的前提和基础。”后升任山东省政协副主席的李殿魁从黄河历史的发展、治理河口的实践经验、理论研究成果以及黄河河口外送泥沙的定量分析阐述了固住河口、稳定河势、稳定黄河现行流路的可行性与重大意义,认识到治理河口的关键在于正确把握和利用海洋动力的输沙作用,继而总结出“一主一辅,双流定河,高位分洪,导堤入海”的河口治理方法。其券券之心,可见一斑。
河口治理,也时时牵动着中南海。1960年3月8日,时任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的胡耀邦同志来黄河三角洲视察,他一下车就对这沧海变桑田的特有风貌感叹不已:“真没想到你们这里还有这么个好地方!长江有个三角洲,出了个上海;你们这里有黄河三角洲,也可以建个新上海。”激动之余,欣然命笔:“黄河万里送沃土,渤海健儿奋双手,劈开荆棘建新舍,定教荒岛变绿洲。”
改革开放以来,多位国家领导人都亲临黄河口视察,了解河口治理情况,对加快河口治理步伐、稳定现行入海流路提出了要求。黄河口,在国家决策层的目光中得到提升。
国家决策层的关注催生了河口治理一期工程的立项与实施。1989年,黄委与胜利油田等单位编制了《黄河入海流路规划报告》,1992年国家计委予以批复。山东黄河河务局据此编报了《黄河入海流路治理一期工程项目建议书》,1996年国家计委批复实施。从此,河口治理从最初的探索,开始走上了国家高层的决策。
在一期工程的诞生过程中,防洪安全与黄河三角洲开发建设的碰撞,人们认识观念的嬗变,为工程的实施增添了戏剧性的色彩。
那是一件和6号路有关的往事……
6号路,一条修建于1987年,把北大堤与孤东油田围堤连接起来的公路。名为路,实为一条防洪堤。它的作用非同小可,一则通行,二则导流,束水攻沙,阻挡黄河水北漫,以保护孤东、埕岛、孤南、一棵树、长堤等大油田。
然而,这也是一条“违法”修建的“道路”,属于行洪障碍。1988年5月7日,时任黄委副主任的杨庆安带着水利部、石油部、黄委会“两部一委”联合下达的黄河改道北股的决定,率领有关人员来到了黄河口清障。据气象部门预测,今年的汛期将有大的降雨和洪峰。为确保防洪安全,河口处必须向北岸的6号公路泄洪。
一石激起千层浪。破除6号路的命令给河口人兜头一盆凉水。炸掉6号公路,不仅仅是油田的巨大损失,河水分散漫流,束水攻沙、定向入海的治理目的也将化为泡影。
或保或破,两种意见一时处于僵持状态。
油田生产办公室主任李尚林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破,只要你们拿出红头文件,那我就破——但你们改道北汊后,投资12个亿,刚刚建成,年产500万吨的孤东油田,12亿吨的储量,就要被冲走。你们破吧,我就躺在这里,叫黄河水冲走!”
其实,破6号公路的红头文件就在杨庆安副主任的包里装着,但他没有亮出来。作为一名握有决策大权的黄河人,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两全的方案。而此时的东营市政府,也请求杨庆安副主任接受胜利油田的意见,采纳治理河口、延长清水沟流路行水年限的建议。终于,他被河口人执著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报请主管部门同意,收回了成命。
这一年,当第八次洪峰以5800立方米每秒的流量呼啸而过后,6号路安然无恙。洪水没有漫滩,油田安全生产。
毋庸置疑,清水沟流路能否较长期稳定,能否在中常洪水下保障安全,已成为黄河三角洲发展和石油开发的定盘星。
在这一背景下,“黄河入海流路治理一期工程”顺时而生。1996年,国家计委在批复《黄河入海流路治理一期工程项目建议书》中着重指出:“黄河河口三角洲地区是我国重要的石油基地之一,农业综合开发潜力也很大。但是,由于大量泥沙淤积,黄河入海流路纵比降变缓,河道分汊改道的机遇加大。为了稳定黄河入海流路,保障河口地区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实施黄河入海流路治理一期工程是必要的。”批复中同意按西河口流量10000立方米每秒时水位12米,作为清水沟流路下段局部改道的控制标准。字里行间,透露着国家对清水沟流路的稳定所给予的高度关注。
一期工程总投资为3.64亿元,主要实施了北大堤沿六号路延长及孤东油田南围堤加高加固和险工新建、南防洪堤加高加固及延长、清7以上河道整治、险工建设。
一期工程的实施,终于使6号路从“行洪障碍”变成了巍巍黄河大堤。
最让人欣慰的是,2006年6月,黄委委托山东黄河河务局对入海流路一期治理工程进行了总体验收,对项目的实施给予了充分肯定:“工程质量合格,河道整治经受了“96.8”洪水和黄河4次调水调沙的考验,发挥了控制河势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为河口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安全保障,促进了黄河三角洲经济社会发展和胜利油田的开发建设,取得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
从规划到验收,一期治理工程历经了17个春秋。个中的艰辛与波折,黄河人最清楚。工程的实施,与口门疏浚试验一道,使一条行将改道的入海流路焕发了青春,延长了行水年限;河口防洪体系初见端倪,堤防加固抬高与险工建设使防御洪水的能力由原来的6400立方米每秒提高到10000立方米每秒。
一期工程的实施,由物质到精神,展现出观念的飞跃。它标志着大河上下认识的统一,标志着河口治理由防洪保安全为主向资源开发与防险救灾并重转变,由经验治河向科学指导下的现代治河转变。
其实,对河口治理直接服务于经济社会发展,黄河人早就有了认识并进行了实践。20世纪九十年代初,胜利油田在清水沟流路入海段北侧浅海发现了储量巨大的新滩油田,但无奈于潮间带,开发艰难,于是萌发了把黄河引向东北方向、利用黄河泥沙填海造陆的设想。1996年,黄河人实施了清8改汊造陆采油工程,开挖引河,将河门偏转东北,既缩短了河道,改善了防洪形势,又为造陆采油创造了条件。如今,经过10多年行水,一块50多平方公里的陆地露出海面,一口口油井也随即出现在了这方新淤地上。
在一期工程实施的同时,一项令世人惊异的举措也在黄河口摆开了战场——20年前还是“梦想”的“挖沙降河”工程变为现实。
被王化云视为“大胆设想”的“挖沙降河”方案是青岛海洋大学侯国本教授在1982年提出来的。据他测算,如果每年挖出5—7亿立方米的泥沙,可使千里黄河由“天河”降为“地下河”……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按专家的最小数说,5亿立方米,如果堆成高宽各1米的长堤,可以环绕地球赤道12圈。如此巨量的泥沙要挖出,无异于天方夜谭。
谁曾料到,专家的“大胆设想”,在十几年后,竟成为现实。国家计委和水利部在审查通过的《黄河治理开发规划纲要》中,明确黄河治理需采取“拦、排、放、调、挖”多种措施。自此,“挖”,成了黄河治理的重要措施之一。
情景再现:1997年11月23日16时,来自黄委、东营市、胜利油田等单位的主要领导云集黄河利津崔庄控导,为人民治黄史上首次挖河固堤举行启动仪式。
寒风习习,尘沙飞扬。在1400米长的河段内,26部挖掘机、53部自卸车雁阵般地排开,一部红色挖掘机伸出长长的铁臂,高高地昂起头,庄重有力地向着干涸的河道,挖下了历史性的第一铲。须臾,一辆辆斯太尔重型自卸车满载河泥在河滩里带起滚滚沙带,如黄龙狂舞。岸边的村民撂下手中的农活,纷纷前来观看这盛世奇观:黄河家这是怎么了?还从来没听说过给黄河清淤的呢……
2001-2002年实施的第二次挖河固堤是在河道中有水的情况下用泥浆泵开挖的。黄河统一调水,黄河不再断流,旱挖已成历史。2004年开始的第三次挖河固堤试验,则是采用挖泥船配合远距离输沙装置实施。同时,两只荷兰产海狸1600型挖泥船也在黄河入海口安营扎寨,启动了疏浚拦门沙的试验。
在河口治理史上,一次跨越7年时间,8次组织施工,历经三次调水调沙的挖河固堤工程终于在2004年6月30日全部结束。黄河人以实际行动展现了“团结、务实、开拓、拼搏、奉献”的黄河精神,演绎了一场大气磅礴的现代版愚公移山。挖掘机、自卸车、组合泥浆泵、挖泥船等多种机械设备轮番上阵,近万人参加,共挖出泥沙1057万立方米,加固堤防24.8公里,疏浚河道总长度53.6公里。
验收资料表明,挖河固堤起到了降低河床、减缓淤积的作用,使同流量水位明显降低,为黄河入海流路稳定提供了保障。同时利用挖出的泥沙加固了大堤,并将荒碱地改造成林木繁茂的堤防淤背区,使“挖沙”与“放沙”得以有机地结合……
经过不懈治理,清水沟流路走过了30多年的稳定之旅,始终保持了单一、顺直、畅通入海的良好局面。许多专家一致认为,现行黄河清水沟流路再继续行河30-50年,是完全有可能的。
相对稳定黄河入海流路,已成为河口治理思路
2002年12月16日,时任黄委主任李国英在《水利部黄河首次调水调沙试验专题调研会》会上讲到:“……如果不研究黄河河口,恐怕很难说能够把黄河治理得很好,因为黄河的延伸、摆动,对黄河整个下游的河床,甚至防洪形势都会带来重大影响。”
黄河河口的研究,最早见诸于文字记载的是北宋欧阳修在其奏折中所提到的“河口淤积”问题,继而苏辙又找出了黄河入海口不可能形成网状河口的缘由。至明清时期,统治者从稳定社会考虑,设想避害趋利,因而对河口治理给予了重视。众多治河官员各抒己见,或奏疏面陈,或著书立说,期间以明朝潘季训、清朝靳辅等人的见解较为精辟。“挑浚分洪、蓄清刷浑、筑堤束水、尾闾改道”等治理观点,生动体现了先人的智慧和勤于实践的精神。但是,受社会财力、科技手段限制,实施甚少。清末民初,社会动荡,军阀混战,日寇入侵,谈何治理!也有仁人志士,李仪祉、张含英等,虽国难当头,仍念及河口治理,无奈有心无力,鲜有资料数据,仅呼号议论而已。
人民治黄迎来了河口治理研究的春天。对错综复杂的黄河入海口,黄河人及所有关心黄河的人开始以科学的眼光加以审视。60年来,许多领导、专家、学者深情关注河口治理,把他们的研究成果播撒在这方开放的热土上。这里成为治河人才的摇篮,成为广阔无边的科技治河试验场。富有创新精神的黄河人,以不懈的追求让科技之花在这里盛开。当他们把清水沟流路可稳定40至50年的研究成果公诸于世后,强烈的社会反响把黄河口治理研究与探索推向了有史以来的高潮。
然而科学治河毕竟不是一厢情愿。确立河口治理方向与思路,稳定现行入海流路,需要严密的科学依据和大量的实验数据,与那些学富五车的专家学者并肩作战。近年来,各种以稳定黄河入海流路为主的理论观点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
1988年6月,著名专家于光远等联合提出《黄河河口治理考察报告》。
同年6月28日,费孝通、钱伟长、姜春云共同倡议的全国瞩目的“黄河三角洲经济技术开发和社会发展战略研讨会”在东营市召开。
1999年7月23日至25日,黄委在东营组织了黄河河口治理专家研讨会,50多名专家学者乘船考察了拦门沙及河口河道。
2003年3月23日至25日,黄河口治理研究史上一次规模大、时间长、层次高、专业广的“黄河口问题及治理对策研讨会”在东营市举办。时任黄委主任李国英作了题为“研究黄河河口推动治理实践”的重要讲话,开宗明义地从八个方面对多年来专家们研究成果作了概括:黄河河口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治理的河口之一,对其开展的研究和治理实践,极富有挑战性;“淤积、延伸、摆动、改道”是黄河河口在一定水沙条件下的自然规律,只不过由于各方面因素的影响,其演变规律有所延长;河口治理要树立系统和辨证的观念,决不能就河口论河口;相对稳定清水沟流路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
依赖科技手段的支撑,河口治理越发显现出美好的前景。随着“三条黄河”的建设,“三个河口”应运而生:2004年10月,河口物理模型基地在东营市奠基。这一国内比尺最大、设备最完善的河口物理模型,将为黄河口的治理提供科学的试验依据。数字河口也已初具规模。
目前,对黄河河口的研究,已从单纯的河口演变规律走向了经济社会的全方位:河口治理的方向与原则,河口泥沙的处理与利用,凌汛灾害与防治,水资源与生态环境以及黄河三角洲地区开发与国民经济发展等等。一套完整的、有机的、联系密切的河口治理研究体系,正在一步步走向成熟……
——1985年,研究成果显示:不额外加高大堤,采用大小水分洪的措施,可使清水沟流路保持40—50年的稳定期。
——1993年,国家科委将黄河口研究列入“八五”国家重点科技攻关项目。通过近十年的科研攻关,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果:通过导流、疏浚、高位分洪、海岸防护等综合治理措施和巧用海动力治理河口,清水沟流路能够行河100年以上(从1993年算起)……(李殿奎等《延长黄河口清水沟流路行水年限的研究》)
——2005年10月20日,黄委《维持黄河健康生命”生产体系》(框架)发表,为黄河河口的未来指明了治理、研究方向:科学安排入海流路;加强尾闾河道治理;延缓河口淤积延伸速率……
“稳路”与“稳流”,探索路漫漫
广阔富饶、神秘而又复杂的黄河口,在河口人的精心照料下,一改千年不羁的性格,欢快流淌在黄河三角洲上,哺育着这方热上的勤劳人民,催生了一个个发展的奇迹。然而,黄河就是黄河,其复杂多变的本性,还远没有被人们所认识。探路的脚步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
黄河口是黄河健康生命的晴雨表。黄河的问题,最终都显现在黄河口。在探索稳定入海流路的同时,又一个棘手的难题摆在了黄河人面前。20世纪70年代以来,黄河下游频频断流。黄河山东段自1972年以来的28年间,最下游的利津水文站累计断流82次、1070天;尤其90年代,年年出现断流。断流最为严重的1997年,利津站断流13次、226天,330天无水入海。长期苦于水患的河口人却又忧心于无水可用。稳流(不断流)——成为黄河口的一个大课题。黄委从1999年根据国务院授权对黄河水资源实施统一调度,依赖强力政令和科技手段,黄河实现了连续7年不断流。自此后,河口的湿地得以恢复,生态趋向好转,社会经济迅猛发展。
隐忧尚存,前景堪喜。“维持黄河健康生命”理论框架的确立与实践,为黄河三角洲的腾飞又一次带来了生机和希望。2005年1月1日,《黄河河口管理办法》颁布实施,使塑造“人水和谐的健康河口”有了尚方宝剑。
使命艰巨而光荣,探路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止……
编辑:田光 录入:徐文彪 审核:陈宁